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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 子
汪云飞
牛局长在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很瘦，因而有个绰号叫猴子。那会儿，大家都说这绰号对牛主任来说真是非常贴切。因为他个头不高，四肢无肉，头脑机灵，活泼好动，性格开朗，人缘特好，当然工作也还卖力。因而后来他荣升副局长，再后来转正成为局长，大家都说他猴人自有猴相，提拔理所应当。
可是，在当了局长之后，再像一支猴子就有诸多不便。就连门卫老穆也说，现如今有那个领导是瘦骨嶙峋、蔫不拉几的？在这个问题上，旁观者清，当局者自然不能迷。办公室穆主任在一次没有牛局长参加的员工大会上，一再提醒大家以后再也不能叫牛局长为猴子。说实话，如果我是领导，人家叫我猴子我也不高兴。当领导的都个头高大，身材魁梧，五官端正，有板有眼，那能像一只猴子？猴子无腮，鬼头鬼脑，撒小聪明，出鬼点子，下山掰农民地里的玉米，牵在手里给人表演杂耍还不忘将小孩逗哭。领导哪能有这德行呢？
牛局长是个聪明人，自从他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就琢磨着要改变自己海拔不高，骨瘦如柴的外部形象。首先，他因为再也不要加夜班、不要按领导的吩咐半夜三更临时安排领导第二天的行程或是接待就芝麻大的事硬说是调研、考察的上级领导，他可以用当办公室主任三分之一的精力完成局长这一角色的事务。其次，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的、靠机遇和实干精神名正言顺地得到提拔的领导之一，因为没有掏多少银子，因而用不着急于回报，所以也就没有大多数局长上任之初都曾经有过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兴奋、遐想、渴望和贪求可能导致的失眠，因而每晚他都睡得喷香。可是，即便这样，过了一年多，他还是没有胖起来。
门卫老穆是前任局长的姨夫，也是办公室穆主任的父亲。这天，老穆为牛局长指点迷津。原来，因为牛局长先前曾经当了8年的办公室主任，写了无数个领导讲话和单位汇报材料，长期用脑导致大脑未老先衰。大脑是人体的主管部门，它若是年老体衰、萎靡不振，岂能发挥上佳功能。通俗的说，没有了健康、充满活力的大脑，你就是再吃山珍海味，再睡得像头死猪也是枉然。
一席话踢醒梦中人。可怎么才能对症下药呢？人家老穆又说了，按中医理论，缺什么，不什么。牛局长开窍了，每次在单位食堂进餐穆主任都要上一道菜：红烧猪脑。老穆得知后，急得对他儿子直骂：你真个是个猪脑。怎么能让领导吃猪脑呢？你仔细想想他应该吃什么脑？
琢磨了老半天，穆主任才琢磨出名堂来。他几经打听，几次辗转，不惜高价，最终弄来了几斤猴脑。穆主任让食堂的厨师按高人的吩咐如此这般的加工后，送到牛局长的餐桌上。其实也是猪脑的牛局长还以为是猪脑，就那么吃了。吃的时候也没在意，到了晚上，才发现似乎有了异样：思维仿佛清晰了，人也精神了。他觉得有些奇怪，就问了食堂厨师。
穆主任你那里弄来这道菜？牛局长对站在对面的穆主任说：看来，这回找到对症良药了。穆主任说，你就放心吧！这事我安排，我们靠近山区县，这年头要吃这到菜不难……
就这样，牛局长几乎没隔一段时间就要在食堂或是路边野味店吃上一回野味。其中猴脑、猴肉是必点的几道菜。这之后，牛局长还真胖了，就连市局的领导见了，也不再叫他猴子了。
一天，牛局长郑重其事找到我，要把他成功增肥从而一举摘掉了猴子这顶怪帽子的典型做法介绍给我这位昔日的同学。这天，我坐着他的车，在办公室穆主任同学的带领下在一条进山的砂石道上几经颠簸总算来到了这家据称非常有名的野味餐馆。
老板娘对牛局长说，领导，您这位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个写材料的。今天你们来得巧，有人送来一只活猴，你朋友吃了猴脑写文章自然下笔如神！
这时，胖乎乎的老板光着个膀子，提着一根木棍带我们来到一间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小屋里。见了他，猴子战战兢兢地躲在一个角落里，一双浑圆的眼珠惊恐的盯着。老板径直靠近它，举棒忽的朝它砸了一棒。猴子一个激灵躲开了。老板跟着又举起木棒，当头劈了下去，猴子又躲开了。老板气得再一次举棒时，猴子突然跪在他的面前，而后，双手抱拳连连向他求饶。老板愣住了，木棒在空中定格了一会。就在他的木棒将重重地砸下的时候，猴子依旧纹丝不动，只是眼角悄悄地渗出几滴泪来。老板没有顾忌猴子的哀求，再次狠心地挥起了木棒。这时，只见牛局长大吼一声：住手！我们不吃了！这样吧，你把这只猴子卖给我！
他说：你们这也太残忍了吧！
就这样，我们点了几个家常菜草草的吃了一餐，便驱车离开了那家餐馆。在回来的山道中将那只猴子放生了。奇怪的是，它没有及时离开，而是跟着车子跑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程。
牛局长对我说，今天是猴子给我上了一课啊。否则，日后我身上沾上的臊味恐怕难以褪尽。
你毕竟是猴子，关键的时候还能心存良知。我说。
江西东乡县人民法院 33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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