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二题（原载《玉茗花》2018年3期）
丁香阵阵
汪云飞
那一晚，丁香可是在几度忐忑中度过的。
那天，刚吃过晚饭，皎洁的月亮便冉冉地升起来且不偏不倚地照进她的窗台。丁香早早地关了房门，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起初她是开了床头那盏昏黄的壁灯的，可又一想，那灯光还是能透过薄薄的窗帘透出窗外的，况且这一丝光亮足以唤起人的欲望和遐想。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索性将灯关了。这一来，屋里暗了，窗口却亮了，且这一片亮光随着月亮的升腾、方位的移动、夜色的加深越发显得通透和晶莹。那月色让丁香的思绪越发浓烈和明朗。
都说月色撩人。这话是要道理的。无论从医学、生物学、社会学，还是犯罪学都说明，月色特别明亮的时候，刑事犯案率就大增。这是因为，月色明亮时人容易兴奋；月色明亮，为人夜里外出活动提供了便利；尤其是一些彼此爱慕的人月色下极易做出极端的事来。
下午，有个家伙就一直这么对丁香说。还说，昨晚，那撩人的月色让他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好觉。之所以没有睡好觉，是因为他脑海里老是想着丁香花一样芬芳扑鼻、娇艳迷人的丁香。三年前，丁香的男人从部队转业分配到一个偏远小镇，丁香在省卫校毕业后经过招聘成为县医院一名护士。他们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双休日或是进城办事小俩口便可以在一起，虽然分离的感觉，倒也非常惬意。可是没多久，这种宁静便被一个人打破。这个人出现后让丁香平静、淡定的日子起了波澜。
这个人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无论在那个年代，都有那样一些手握大权且利用职权牟取私利的人。这家伙就是其中一个。尽管在这之前，她的大姐，也就是护士长罗岚就明里暗里说过她们这位看似热情和善，也确有一技之长，曾经为不少患者解除病痛、受到众人推崇的院长在妻子不幸早逝后性格反常以及性格反常出现的丑闻。当然，没有亲身经历丁香对这个人自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
可是，当接连发生了几件事之后，丁香便心有感触，继而避之不及。
这天下午，这家伙又一个电话将丁香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见丁香，这位年纪其实不大，头发却掉了不少；个头不高，却大腹便的家伙便一脸的灿烂：“丁香一样的美女！自从你进我们医院，一路走来，我可是对戏关爱有加。选你当模范，评你为先进，帮你换岗位，这次又提拔你为护士长，让你前程似锦、阳光灿烂！我想你也得知恩图报、饮水思源。”
说这话的时候，他眯缝着一双诡谲的目光神神秘秘地笑着。丁香其实也知道他说这话的用意用意和潜台词。其实，丁香心里明白，即便没有他的所谓的关照，按部就班她也应该如此，可每一次他都先入为主似乎在刻意突显示他的作用。当然，你若是真得罪他，他完全可以取决定性的作用。况且每次给她一些荣誉之后，他都要找丁香谈心，谈心的时候一边渲染他的关爱，一边明里暗里挑逗、撩拨丁香。丁香都用她的智慧加以周旋。
这天下午，院长又将丁香叫到他的办公室。这回他采取的是剑走偏锋、循序渐进的战术。他提出要到丁香家坐坐，与丁香好好聊聊天，并保证没有非分之想。这一来，丁香似乎不好再拒绝。
丁香已过而立之年，毕竟有一些生活的阅历。她知道，他若是进门，之后将发生的一切。好在她男人今晚又住乡里，况且两地相距20多公里显然是不可能在今晚贸然回城的。万般无奈之下，丁香只好答应就一个晚上，下不为例。还说，她会帮他开门，可是必悄无声息。
到了夜里她才后悔，自己不应该答应他这个要求，因为大堤一旦开了口子就有可能决堤。若是事情传扬出去，自己的名声便一败涂地，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有可能要瓦解。可是，她还是静不下心来。这会儿，真的像新婚之夜，像第一次临产，像当初进这家医院接受面试一样紧张……
也就在这时，丁香清晰的听到了这家伙熟悉的脚步声，尽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但是，那节奏、频率以及出现的时间丁香是知晓的。静谧之中，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她的门口戛然而止。
丁香的心简直要跳出胸口。当她捂着胸口准备迎接那约定好了的敲门声时，不知怎的，敲门声并没有敲响。一分钟后，那家伙竟然下楼了，脚步声渐行渐远。丁香赶紧趴在窗上细看原来他不知怎的竟然离开了。丁香疑惑不解。他为什么会临门撤退呢?
第二天一早，丁香迎面碰上了她的老大姐罗岚。一见面罗岚便问她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又虚惊了一场？丁香听了莫名其妙。大姐掰着她的肩膀附耳说：“小妹子，昨晚是你男人的那双鞋子帮了你的忙！”
“鞋子？”丁香一脸的迷糊。一双明净的眼睛疑惑地望着罗岚。
“我们院长什么都好，可就是色心重。前几天你刚接任了我的护士长，这几天又频繁找你，尤其是昨天下午你们聊了老半天。我猜想昨晚你们要发生一些什么事。你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人，像我一样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们都不人心伤害自己的男人。左思右想，吃了晚饭我就悄悄地去了你家，见你关了灯，也不好打扰。情急之中，突然看到门外鞋架上你男人常穿的那双鞋子，我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门外。”罗岚
“原来是这样啊！”丁香听了，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一刻，罗岚依旧闻到了丁香身上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清香。
小小说
被折腾的良子
汪云飞
良子好几次在喝了酒后对我说，他这一辈子都受良心的煎熬。还说，人若是不讲良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良子师范毕业后就一直在村里的一所小学任教。由于科班出身，综合素质较高，且各门功课都能胜任，自然也就有些自信，一自信就给人清高的错觉。有了这些错觉，十来年，村小学校长换了几茬，良子还是一位普通教师。现任的校长是一位小学没毕业却非常幸运最后一批顶职进来的小伙子。这到没有什么，再后来，学生人数少了，上级要求裁减老师，不知怎的就竟轮到了良子。
好消息、坏消息有时总是在轮回。轮岗在家的良子很快被一所天天在电视台做广告的私校高薪聘请了。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假期要替学校招生。当然，招收到新生学校肯定有奖励。在吃广告药，用广告锅，甚至迷信喝脑黑精能永葆年轻态的年代，一些做生意没时间管小孩的，一些当官怕孩子跟着学坏的，一些离婚管不了小孩的都喜欢把孩子送到私校，以为那里真的是准军事话管理，真的能快速地提高学习成绩，真的能养成好的习惯。这一来，良子招生也就容易了。尤其是一些离婚带着孩子的单身妇女，见了良子简直像见了救星。这些女人对良子非常热情，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烟酒。有时夜半三更，还打电话给良子。电话里与其说是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还不如说是与良子套近乎，言语之间不乏温情蜜意，甚至有以身相许的暗示。尽管良子没有非分之想，毕竟私下里也有过天马行空的想法。可是，到了学校才知道，这些被送到私校来的孩子，多少都沾染了一些恶习，有的嗣贞劣迹斑斑、冥顽不化，对他们光靠严管和体罚也是无用的。可是，花了高价只能让他们所进步！于是，他们就在考试和分数填写上做文章，总之要让家长高兴。至于怎么操作，良子不肯说。就因为一直这么操作，良子觉得有愧于良心。于是，不久良子便辞职了。
良子用几年下来的积攒，与一个亲戚去某边境省份做生意。由于地处偏僻，且所经销的商品大多是本地人没有见过、用过的，因而价格就很高，利润常常是内地的三至三倍。长途车进一批货，十几天销售后便能赚上十几万。用良子的话说，数钱像做梦一样。无论什么商品，只要你标得出价，钱就可以收进口袋。有时，良子觉得那些人其实并不怎么富裕，赚他们太多的钱于心不忍，便私自降价，没想到这一来，同行便找他的麻烦，亲友也说他是装傻。就这样良子不得不这么昧着良心赚黑钱。可是，赚了黑钱，良子老作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了冰窟窿，撞在了车轮下。于是，他常常寝食难安。为了睡安稳觉，他只得将其中的一部分钱捐给当地的寺庙，有穷得还穿破衣裳的进店他干脆施舍。没想到，此举又让同行嫉恨。无奈之下，良子只得将店铺转让，毅然回到老家办了一个养猪场。
让良子没有想到得是，他这个经商致富又返乡创业的老师，竟然赶上了好时代，不仅猪场越办越大，很快被乡里竖为带领村民致富的“领头羊”。由于有文化，又有资金实力，良子的猪场不仅得到政府资金扶持甚至有领导参股，良子自然官场结缘。几年下来良子由村主任提拔为便成为镇长。
成了镇长之后，自然就有人给他送礼、送色、送温存。良子是一个“官”念淡薄的人。自认为能当上镇长已经光宗耀祖了，况且自己手里也不差钱。于是，一次次地回绝人家。送礼的说，吃果子得念及树，不能白让镇长你帮忙；送色的说，我知道我还年轻，还目前还能胜任所里的工作，领导对我也信任。可是，镇里还有比我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而且她们都说自己上面有人，我自然就有危机感，所以才……；那送温存的说，镇长，我知道你是个清官。可我也是受人之托，我知道镇办公大楼就要招标，我的几个姐妹私下都被包工头找过。钱老板人老靠、口风紧，出手又大方。我也一样。再说，拐弯抹角我跟你还是亲戚。这些年，我明里暗里靠钱老板吃饭。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明确，我跟他可是没有过床底之欢的。小姐的每句话似乎都让良子感动。然而，在良子眼里，这些都非常庸俗，他一概加以拒绝。
可是，拒绝了这些庸俗之后，良子似乎也没有得上司的赏识。没完没了的应酬，瞒天过海地汇报，口是心非的表态，阿谀奉迎的献媚，又开始让良子索然寡味、焦灼难耐。一番挣扎之后，他决定辞职。领导虽然对他的决定惊诧万分，可还是就坡下驴：“既然你认为你的性格还是适合当老师，我们也不好强求。”良子就这样自己将自己打回了原形。
良子重新回到讲台没过多久，一则社会新闻便在全县传开了。新闻说M县某镇有一个镇长因受贿和包养情妇被撤职了。就连良子自己也明白，这个人显然指的就是他良子。可是，良子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对我说，心底无私天地宽，我不做贼就不怕门铃响。还说，嘴长在人家脸上，让人去说吧！
话当然有道理。可是，这个新闻却在M县传了一年多。一年来，良子被这个谣言折腾的精疲力尽，神魂颠倒，最后，进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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